荡漾女皇(171-175)(完)
第171章。齐心同治爱如初
「相国大人!」小夏子恭敬地细声叫道:「您还不走吗?坏了帝皇陛下的规
矩,她会生气的。」
「我有事要禀报。」
小夏子为难地看向撑着头的唐碧,唐碧微眨了眨眼,敛去困意,「照往常分
六份,一份送往艳冠楼,一份送丽水苑,一份送飞舞宫,一份送禁宫,另一份留
金龙殿,等墨亲王来了,让他自个去看完他那份,剩下的全部留给云王。」
小夏子连忙差人照办,唐碧将离歌迎至了书香苑旁的亭内,亦心捧上了茶,
看了眼离歌,微微一笑而退下。
「说吧,什么事?」
眼前的卸去头冠金衣,一袭深蓝的锦装,随意束着长长的发,看起来恍若南
水相见,美得令人悸动。「想见见你。」离歌声音一如既往的柔美,精睿收敛,
徒留淡淡忧郁。「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你,心中觉得好远。」
唐碧叹了口气,无奈地浅笑道:「你的心思我懂,可你要明白,有些事一旦
错过,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我……」他想说什么,我错了?不,有些事不是用对错来衡量的,错是可
以改,可他不是对错的问题,而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夏子上前细声道:
「唐将军那边有些……不好!」
「明白了,你先下去。」唐碧再次看向离歌,「我时间不多,说正事吧。」
「求你给我个期限,相国做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离歌叹气问道。
「如果你厌了,随时可以走。」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离歌深吸了口气,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
「青妃,十足像你,却不是你,然而最悲哀的,在她心里,也只有你哥哥,哪怕
只是个代替品,都不爱我……」
「我爱你。」唐碧冲口而出的话令二人皆惊愕,在离歌欣喜若狂中,唐碧断
然打断了他的念想,「可我不会再要你,你懂的,我要去看他了。」
离歌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伤痛,看到了无奈,最后是她毫无留恋地背影,他
想他是懂的,他把她送给了别的男人,犯了天底下最大的禁忌,犯了男人最愚不
可及的错失!
她说爱他,这应是她最大的让步,最大的脆弱了,他不能再奢求,不能再捅
破这层底限了。亦心来收拾茶盘时,他还傻愣地坐在桌边,人走茶凉,在寒冬的
季节,天地万物,包括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脆弱。
「离公子,要不去屋里坐坐,帝皇陛下不怕冷,我们可受不了,这会炭火烧
得正旺……」
「苏含不在了,所以你觉得冷吗?」离歌抬眼看着她,突然问道。
亦心收拾着的茶杯差点滑落,眼圈一红,她别过头去,「离公子不该说这话
的,让帝皇陛下听见,会伤心的。」
「两个连爱都不能说的人,呵呵,呵呵!」离歌苦涩地笑了,起身走了两步,
却见亦心在寒风中颤抖,他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我不要。」
「你要的。」
「我……」挣扎被吻截断了,两具冰冷的身体抱在一起,或许能取暖,四片
无人怜悯的唇相互体贴,能否度过寒冬?「离公子,你不该这样,青妃都代替不
了,我……」
「同样我也代替不了你的苏含,可是……跟了我吧,我想呆在王朝,我要看
到她,我要留住一些生命中已流失的东西……」
「可是……」
「我想,这个寒冬,你有我,我有你,不会太冷。」
丽水苑,炭火烧得正旺,唐泽坐在火盆边聚精会神地翻看着卷帖,一见唐碧
掀帘而入,连忙放下迎了上来。「来,烤烤,瞧你这手都冷冰冰的,女孩子太冷
了不好。」
「小夏子不是说你不太好吗?是冻着了还是喝酒了?」唐碧从他火热的掌心
抽回手,俏笑地抚上他热乎乎的脑门,「嗯,看上去还算精神。」
唐泽拉下她的手,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唐碧,你什么时候愿意把自己
交给我?」
「这个……」唐碧垂下眸讪笑道:「哥,你知道这身子,真是你妹妹,你不
怕,可我……」
「古时亲兄妹成婚多着呢,更何况你不是我妹妹。」
「可是……且不谈礼数,于血缘来说,这是不行的,生出来的小孩会有畸形
的,会……」小嘴被长指按住,唐泽颤了颤眸,无比认真而坚毅道:「你不是根
本就没打算给他们生吗?我们也不生,永远都不生。」
「那你这一脉,岂不是……」唐碧为他的决定而惊颤,她已经夺了他唐家妹
妹的命脉,她不想再毁了他们另一脉。
「有唐山,唐震就够了。」唐泽的大手捧着唐碧的脸,不顾她的退缩,急切
地吻着她的唇,「别……别这样!」
唐碧气喘吁吁地将他推开,看着他满眼的兽欲,娇嗔道:「你们都当我是泄
欲工具了,如此随便找个女人不就得了。」
「傻丫头。」唐泽长指抚摸着俏红的脸,欲火敛去,浓情盛满眼眶,「如果
能在别人身上泄欲,就不会爱上你了。」
「这么说,我还是很荣幸的?」唐碧娇笑吟吟,被他搂在怀中,仰头随手拾
起他刚看的那一卷,「这是……」
「离歌的奏帖,我仔细看了三四遍,觉得他说得有理。」
唐碧快速扫了一眼,搁下卷帖,沉思片刻叹道:「你也觉得我不该把西漠苍
狼封给夜阴王吗?」
「养虎为患,也许不会在你我这一年代,但慕灵王朝是最好的例子,我们都
不想你的基业被撼动。」
「呵呵!」唐碧笑了,随手丢下了卷帖,「谁喜欢这劳什子帝位,谁来拿便
是了,我若不是想成全你们,真懒得管乱七八糟的杂事。」
「你倒是轻松,每天有七个男人替你操劳。」
「切,我轻松,我要被七个男人操劳,你说我轻松不轻松?」唐碧觉得这话
说得过于放肆,而羞涩一笑,打了呵欠,「尤其是云王,真受不了他。」
「昨夜去的是他?」唐泽挑眉道:「我还以为是莫冉呢。」
「他高傲得很,我不去找他,他绝不下山来找我。」唐碧懒懒地任由自己在
唐泽健壮沉稳的怀中寻求安睡,她知道他急切想要她的身子,但他这个人有绝对
的原则,要干就干得风风火火,实实在在,绝不会简简单单地尝点小小豆腐,唉,
每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的主。
「睡着了吗?」不知过了多久,亦心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不敢对视唐泽的
眼眸,他的眼神随意放肆着狼虎之威,毫不收敛,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是否能承受。
唐泽点了点头,看了看她身上的披风,亦心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解了下来,
讪笑道:「离公子的,说是怕我……」
「不必解释。」唐泽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你身上的毒,真的清完了吗?」
亦心脸色一白,微微叹息而小声道:「奴婢自知辜负了爷的命令,既没看守
好圣母太后,也没守护好小姐,所以不敢问爷要解脱。」
「那你这会来……不仅仅只是为了看看她吧。」唐泽的眼神是何等的犀利,
他一向懒得拐弯抹角。
「奴婢自知痴望,还是想求爷给个赏赐,看在帝皇陛下的面上,求您……」
「为什么?」
「奴婢想嫁……嫁给离公子……想陪着他……想多活一段日子!」亦心红着
脸艰难地说。
「嫁给他?」唐泽挑眉问道,沉吟片刻,「解药给你,不过这事你最好请示
她,免得……」
「奴婢谢爷恩典。」亦心接过嫣红的丹丸,含泪匍匐地退了出去。
一觉醒来,已是午膳时分了,小夏子已来传报,云王带卷帖回府了,墨亲王
还在,午膳如何安排?
「请他来丽水苑吧,等等,让他去湖心船上等着,我们一会过去。」
「此时湖心很冷,为何不请到屋内来?」唐泽不解地问。
「这不是你的地盘吗?」唐碧笑眯眯起身,「慰劳你们的辛苦,今日我动动
手吧。」
唐泽为她的细腻体贴感动,「要真是慰劳,不如把大伙叫一起吧,反正都已
经是这个局面了,这样避着还不是自欺欺人,事实上我们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唐碧眨了眨眸,敛去感动的泪花,「今日就免了,等下雪吧,把苏含一起带
下来,这样才够完整。」
湖心的画舫比以前漂亮而精致,却不是丽妃一仅追求奢侈华美。
船头的龙胤墨眺首期盼着,许久不见人来,心中不免失落。望着湖边的青石
板,看着荡漾的湖面,脑海中的画面如走马观花般闪过。
想着自己也曾偷偷倒挂桥下,期盼着人儿的到来,想着与她踩着衣衫,想着
抱着她凌空而立,想着她躺在自己怀里……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而今夜还会继续
甜蜜而幸福。
这是他弃明投暗的归宿,也是命运的厚爱!虽自己有噬情蛊,身上的痛越来
证明爱的存在。想到此,便越发觉得王兄可怜,天下皆知,前朝帝王龙胤风已入
帝陵。身居艳冠,以风爷为名,独有绝命蛊,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也许上天真的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残忍的决定,世间一切,似乎都是最好的
安排。
随时,随性,随缘,随喜,随遇而安吧。
守得稳初心,便可等到转角的光明,思及此,他越发觉得心胸宽广了许多。
敛神望去,仍不见来路上有影子,便钻回船内,准备继续看分配给他的任务。
不知过了多久,湖面响起了男女的轻笑声,他欣喜迎出,一柔一刚的男女轻
落船头,「姐姐!」
「饿坏了吧。」唐碧含笑地递过手上的盒子,三人一同入内,搬出几盘热腾
腾的菜来,龙胤墨闻香喜叫道:「姐姐做的?」
「没有高先生打下手,哥又不熟悉,下人做事又毛手毛脚,所以才慢了些。」
唐碧解释着。
龙胤墨越发觉得感动而羞愧,唐泽原本不多话,只是揉了揉唐碧的手,「这
天气太冷,你偏要自己动手,看把手冻得,小心长冻疮。」
「笑话,我灵术天下无敌,还怕小小冻疮。」唐碧轻描淡写地大放厥词,龙
胤墨心知她是不想让自己难受,便笑道:「我记得姐姐承诺过给我烤只鸡来着,
我还惦记着呢,这菜以后就别做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唐泽没声好气地训道:「快吃吧,天气越来越冷了,
指不定明儿雪就落下来了。」
膳后是汇报奏贴的时光,他们各忙各的,不仅要看完奏贴,还要写出自己的
看法。
金龙殿内暖气烘烘,已开始了每日必聚的短暂时光。
龙胤风到底是做惯了帝王,他根本就不用写,大脑早已分门别类,有条不紊
地将所有的事情一点点禀报,倒是唐碧有时候迷失在他的金眸中,反而跟不上他
的思维。这时他会体贴地吻吻她,示意她回神。
云王却截然不同,他似乎特别喜欢写字,总是洋洋洒洒写一大堆,甚至比奏
帖的量还要多。唐碧看得头晕脑胀,索性让他念,他便会索取福利,要她坐在怀
里,一句句地替她解释,手和唇便会同时竭诚服务着她的身子,每到这时,无一
不被人唾弃。
唐泽提取要领,简明扼要;龙胤墨只取他无法解决的随便汇报两条,能解决
的他会分开,请唐碧过目后直接发下去。
而最可怜的,才是吴少南,他到底是孩子心性,原本就做不来这样的事,但
唐碧不想让他无所事事来缠着自己,便专门让小夏子挑出某些最爱打哈哈的官员,
抠出来的琐碎事交给他处理。为了能跟上众人的节奏,证明自己是个对她有用的
男人,他也只好噎下来。无非就是东家男人偷了西家的女人,甲某人坑了乙某人
多少多少银钱等等……时间久了,他倒是有些顺溜了,把坑蒙拐骗的分一组,把
偷情婚嫁之类的分开,每天像讲故事般。
起初唐碧还听得呵呵大笑,时间久了便有些乏了,「这个不是昨天才讲的吗?
你不会是偷懒随便换了个名字吧。」
「嘿,你别冤枉我,不信你看原帖,这个故事人家这个月已经写了五遍,我
不过才念了两遍,你就挑三拣四了。」吴少南有些不悦了,「你也不可怜可怜我,
同样的事我都看厌了。」
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就连龙胤风也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唐碧笑吟吟
地丢下奏帖,懒懒道:「这个人不适合做官,让他回家说书去吧。」
「啊,他可是中侍郎,官居……」
「拿君食禄,敷衍我没关系,可不能委屈了我的少南啊。」唐碧漫不经心的
口气叫吴少南吓了一大跳,这话让他窝心,可这气势,分明真是想罢了他的官。
吴少南看向龙胤风,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人家就是有点反感她的这种作风,
故意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是很有才能的。」
「『才』不用在点子上,就不是『能』了。」唐碧淡然冷笑,「真正有才有
能的人,必懂得什么叫谦虚谨慎,他这不过是居才自傲罢了。这个中侍郎我有印
象,本来还想把文史一职留给他,不过是想暂时让他在侍郎之位磨砺磨砺……」
「妙哉妙哉。」龙胤风抚手赞叹,「碧儿你可真是个人才,帝国有你,不兴
盛都不行。」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不能事必亲躬,所以要把他们逼到百姓中去,
为百姓疾苦而忙碌,而不是整天想着如何去讨好上级,拉帮结派。」
「依我之见,这个中侍郎还是可以用一用的,虽然他有点顶撞的意思,但到
底耿直的人不多。」唐泽沉吟后说道。
顶撞,唐碧心中顿时一紧,她今日确实有点大题小作了,难道她已经被权利
腐蚀,开始容不下任何人的敌意了吗?警醒之钟立即在心中响起,她连忙起身,
沉思片刻招手唤来小夏子,「替我准备笔墨。」
笔墨准备好了,唐碧拿起笔又连忙放下,她虽得苏含之助会看会写,但终究
不习惯这里的字型,便递给云王,「还是你来吧。」
「大哥的字比我漂亮多了,要不……」
「他都是死人了,人家又是前朝忠臣,他的字飘出来,你想会掀起多大的风
浪!」唐碧的话不无道理,龙胤风摸了摸鼻尖,一阵感叹,「唉,我死了,我这
个大活人都不如苏含。」
「你还敢说!」唐碧气恼地揪过他的耳朵,龙胤风皱眉喊疼,恼笑道:「你
这婆娘,越发不给我面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哎……轻点……」
「还重点呢,你以为是叫床呀。」云王没声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写什么?」
「一会收拾你。」唐碧气呼呼地松手,趴桌前撑着两颊,「我想想……」
冬阳西斜,唐碧送走这些冤家,起身换了套碧绿色的长裙,「我上禁宫一趟!」
小夏子连忙跟上,细声道:「风爷还在外等着。」
唐碧微微心颤,这段时间确实有点故意冷落他,除了必要的会见,从来都没
有踏上过艳冠楼,圣母太后已来求过几次了,说他整夜孤枕难眠,她不是不想去,
是想到以前各种事情,心中爱恨交加,怕去了会吵架而难以平复两人的关系。
「是要去禁宫吧,正好同路。」龙胤风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手,唐碧微怔,
此刻觉得是他在牵引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而不是自己拉着他走。他到底是
帝王之身,天生拥有支配他人的气度啊。在他面前,她纵然飞得再高,倔强得再
狠,也只能小鸟依人。
寒风呼啸,看这天,明儿可能真要下雪了。二人慢慢地走着,一路无语,唯
有手紧紧相握,寒气在各自身体缝流窜,唯有暖流在二人手上交融。「小心,路
滑。」
强健有力的手臂扶起了唐碧,熟悉又好闻的男性气息,令她觉得有些晕眩。
多久了,她没有在他怀中嗅过一丝气息,多久了,她没有在她他怀中寻找一丝温
暖。
通往碧波殿和娇艳殿的分叉路口就在眼前,命运仿佛总是这样任天意轮回。
以前她住碧波殿,现在他住艳冠阁,好笑吗?唐碧感觉到自己太过多愁善感,酸
楚令她又一次沉沦得想哭。
「快建好了,想去看看吗?」龙胤风不敢再提那个字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看着他金眸中流露出不安,唐碧的心针扎般疼了起来,往日如此不可一世的
男人,今日被她的爱磨去了所有的棱角,到底是她有点过分了?还是他本性里早
已蕴含了温柔?
「不了,等苏含醒来再去吧。」
「你想把那赐给他?」
「不,是留给莫冉的。」
龙胤风骤然放开了唐碧,金眸跳跃着复杂的神采,有愤,有怒,有爱,有恨,
有痛……
第172章。美梦圆情雪中欢
寒风中,龙胤风握紧了双拳,「即便恨我,有必要如此打击我吗?」
「不,我要是恨你,你就不会出现在王宫里,你只会卧在龙骨,永远听不到
我的声音。」
「那你这是……」
「碧波殿你给我的梦,而我的梦里,唯有他,他美得就像那梦一样难以实现。」
龙胤风有点不能消化她的话,却只是点了点头,「兴许是那一夜荷花让你们
着迷了。」
「不,我和他的爱恨恩怨,你是想不明白的。」
「他在你离开后,最凄苦的思念里,跟我说过你们的初见,你们的悲凉。」
龙胤风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却是叹了口气,「我确实不懂,爱便爱了,恨便恨
了,哪有那么奇奇怪怪的幽怨!」
「如果天下人都像你一样,冷时硬,温着柔,那么风,我可能真只爱你一个,
并为此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唐碧踮脚抚摸着他冰冷的俊颜,蹙眉含泪,「你
别怪我多情,这个世界没有你们的宠爱,我会真的很孤独。」
「碧儿,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包括你在乎的任何人。」龙胤风搂紧了她,
「我想我明白了艳妃的苦,艳冠楼,真的很孤单,我多想抱抱你,可我只能对着
空洞回忆。」
「等你从作茧自缚中爬出来,我会去看你的。」唐碧含泪道:「你自己好自
珍重。」
「我好怕来不及……」龙胤风的金眸噙上了动情的泪,唐碧摇了摇头,「不
怕,苏含都还等着我……」
「既然如此,去吧。」龙胤风不敢再多看一眼,绝然回头朝艳冠阁走去。
望着在风中飘扬的背影,唐碧突然觉得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往日的意
气纷发,今日的箫瑟,令人心疼极了。是七情六欲蛊的反噬吗?还是孤单的侵噬?
「娘娘,爷真的累了。」苏含在她心底轻轻叹道:「别再为了我怪他。」
「我明白,他累,我也累。」唐碧一步步朝碧波殿的方向走去,每次去禁宫,
都必须走过一段路,看着光秃秃遗址,她会更心疼。而今,碧波殿仿佛如梦般重
新屹立在自己面前,是那么的熟悉,又奢华。
这些,不都是黎民的血汗吗?她唐碧何曾添加一砖半瓦?她发誓她只做这一
件荒唐的事,以后永远都不会奢华了。
梦可以重建,苏含也一定可以重新活过来的。魂师,不可触摸的魂师,终有
一天她要踏上这一层巅峰。
禁宫山巅,比王宫下更冷上几分,无雪却已覆上了一层寒霜,几间茅屋在寒
风中仿佛打着寒颤,箫条得令人心寒。光秃秃的桂花树下,石桌石凳上已盛上了
厚厚的一层冰霜,万簌俱静的孤寂在风声中更加凄迷。
此刻她自己站在这孤峰上,有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独。莫冉他就是这一个人孤
伶伶地在这个虚度他的年华吗?她怎么可以如此对他?她怎么还能怪他孤傲而不
肯下去?
下去了,看到满世界的温暖,谁还能再回到这孤寂之中继续默默承受?
望着冰中倒映着自己一袭的绿裳,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拿一点记
忆就想打发一个孤傲的男人,拿一点甜头就想弥补他的空虚吗?她急切地跑进了
茅舍,简单的床铺曾经也有过两人默默无言却极为火热的欢爱,但此刻却被叠得
整整齐齐,仿佛没有任何慵懒的欢愉。
禀息细寻,却丝毫没有找到他的气息。唐碧突然觉得心里空荡得难受,他孤
傲着不愿意迁就,她为何非要执着那梦里最美好的呢?他们不过都是坠入凡尘的
饮食男女。
龙胤风说得没错,爱便爱了,恨便恨了,还纠结什么呢?原来不是他不肯下
去,而是自己从来都不肯给他台阶啊!她唐碧怎可把一个凡人束缚在所谓初见美
好的高阁上?她到底想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娘娘,别伤心,公子也许是下去有事,很快就会回来的。」苏含的声音柔
柔响起,唐碧咬了咬唇,看着冰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含泪摇头,「是我不好,
是我孤傲却还要怪他。」
「公子和娘娘都是高傲的人,谁也不愿意先低头。」苏含劝道:「别说公子,
风爷也是个高傲的人,他若肯走下艳冠楼,来娘娘寝宫,不也一样可以得到他想
要的吗?」
唐碧没有得他仅能呆上一会便会被吸
了进去。
随着这种进步,刚开始是片刻之们,而在一次又一次的试炼下,最多的情况
下,他竟然在外面飘荡了近一盏功夫,然而,却怎么也无法将他融入到自己的身
体里去。即使他完全吻合地躺上去,却仍然会被吸回到唐碧体内。
「娘娘,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成功!」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爱是一种力量,恨也是一种力量,它们彼此消磨,可能这正是你没有办法
发挥最大的力量的原因。」
「我恨谁?我现在心里只有爱,我没有恨了。」唐碧难受地摇头。
一个久违的名字从苏含的灵识中跳入了唐碧的脑海,「莫凡!」
是的,莫凡,她几乎都把他给忘了,有了这么多好男人,有了精灵般的小天
宸,她还有什么好恨的呢?
「也许是一种债,他欠你的,在你潜意识里,永远存在了。」苏含叹气道:
「每日与娘娘一起悟道,所谓魂师,遵循天道,无爱无恨无嗔无痴,不是说不能
拥有,也许是要放下,要做到心无执念吧。」
「我还没放下吗?」唐碧颓然沮丧,「我还恨他吗?」
「也许是时机还没到吧。」苏含劝道。
是时候了,唐碧叫齐了男人,把自己的来历,和前尘往后一点一滴地讲出来,
一个个充满了惊奇和气恨。云王平常极好脾气的,这会气得握紧了拳头,「这样
的混蛋,不杀了真难消心头之恨。」
「可咱们得感谢他,不是吗?」莫冉感叹生命的奇迹,若不是他狠,他们哪
能遇到她啊。由此后,一个个对她更加怜爱了。
三年后,又是一场纷飞的大雪,光景仿若那一年。然而这次不是唐碧歌舞,
而是要再次施展她的灵术,此刻她对魂师的追求,为了苏含已经成了一种刻骨的
信念。
「我已经悟透了所有脉轮,再说有莫冉相助,我相信这次一定会成功的,别
为我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呢,身后的六个男人一个个表情严肃,紧张不已,莫冉是
最忧虑的一个,她能悟到的,他一样能感受到。小天宸已经五岁了,趴在云王的
怀中打着呵欠,「帝父为什么要躺地上?我看爹爹们都喜欢和娘一起睡在床上,
嗯嗯啊啊地叫着。」
云王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虽然越来越懂事了,但调皮不减反增,好几次欢爱
时被他瞧见,弄得他们十分尴尬。
苏含平躺在雪地,唐碧已闭上了眼眸,一头长发瞬间变得雪白一片,缓缓地,
雪白中开始升腾起七彩的光芒,一缕白色的烟从眉心缓缓流出,渐渐地凝聚成了
原样,然而这一次却不是由他走上去,而上唐碧将他控制着放上去。
指尖快速的飞绕着,盘坐的身子缓缓地飘了起来,唐碧陡然仰起了头,两道
如实质般冰蓝的眸光仿佛划天了浑沌的天地般,硬生生将纷飞的大雪给分割开来,
两道光柱仿佛将天地连接在了一起,轰隆的雷声陡然响起,天地间乌云涌起。
好惊人的力量,众男瞪大了双眼,一个个揪紧了手。
身后的莫冉修长的大手点击着奇妙的节奏,光影飘荡开来,包围着唐碧,唐
碧双指合一,闭上了眼眸,光桩由双眸陡然合成了一道,罩在了苏含身上。
魂体在瞬间骤然重合了,一秒,两秒……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唐碧突然感觉到了某种悸动,「苏含!」静静的,悄无声息,连小天宸捂着
了小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了。
雪中的男人陡然张开了眼睛,缓缓地仰身而起,众男更是惊得无法呼吸,天,
成功了吗?真的成功了吗?那唐碧呢?面前的苏含目光扫过了众人,充满了迷茫,
最后落上满头白发的唐碧身上,定定地看着看着,突然扑通一下跪了过来,「唐
碧,唐碧,我见到你了,这是黄泉吗?还是地狱?」
他在说什么?唐碧惊然推开了他,望着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不,不可
能,苏含你在哪?」
「碧儿!」莫冉慌忙跪在她身后抱住狂乱的人儿,「碧儿你怎么了,成功了
吗?」
「碧儿……碧儿……真是你吗?我以为我下地狱,我以为我永生都见不到你
了,这是天堂吗?碧儿,对不起,莫凡……对不起你。」
什么?莫凡!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的苏含,她的苏含在哪?
「娘娘,对不起,你是成功了,可在最后关节,我逃了。」脑海中回荡着苏
含的声音,「娘娘,我想和在你一起,生死……不离。」
面前的男人继续在悔恨交加,「我惶恐了一年,躲了整整五年,我受尽了良
心的谴责,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我想我疯了,我跑从你掉下去的地方跳了下
来……」
唐碧望着面前的男人,杀意陡然,纤指张出,一把冰剑伸了出来,冰剑猛然
当头砍下,在接触到他脖颈的一瞬间,冰剑化成了碎片落下,「不,苏含,这是
你的身体,你让我无从选择,你让我如何是好啊……」
唐碧不愿意再看一眼,她骤然掠身而起,冲破冰雪而去,莫冉感受到了莫大
的无奈和悲哀,他慌忙掠身追去,「碧儿。」
龙胤风,龙胤墨,云王抱着小天宸,唐泽,吴少南,洛羽,一行人惊慌追随
而去,在纯银的天地间划出了一道如彩虹般美丽的光影。
而独留在冰雪地里的,是一个充满了悔恨和迷茫的男人,渐渐地,渐渐地,
被冰雪覆盖——
大结局——
作家的话:终于完成了,还有最后一点后记。
后记
一年后,兰若寺,银杏金黄。
「这便是你当年挂上去的福条吗?」云王取下了红条,隐约可见上面的字迹,
「云我无心,我心无云!」
「嘿,找到我的了。」龙胤风大笑地取了过来。
「我也找到了,没想到唐碧你竟然早就把我放上心上了,害得我还天天担忧。」
吴少南爽朗大笑。
「原来,这便是你们的文字。」莫冉搂着身边的人儿,抚摸着身微隆起的肚
子,「莫凡,你还在恨他吗?当官的哪个不想往上爬,只是忘了初衷而已,好好
的神医不做,跑去当什么官呢?好在他以你们那时代的医术,一点点破解了风和
小墨的蛊毒,又以公公之职,虔诚地教导小宸,教我们学习各种文化……」
「这是错误的做法,每一时代都不能跨越,逆行只会加速文明的毁灭。」唐
碧冷冷道。
「小碧,我们愿意原谅他,不是不怨他,而是看在苏含的身体上。」
唐碧叹了口气,「我懒得怨他了,我何尝不是看到他就为苏含难过。」
「娘娘,何须为我难过呢?我现在不是很好吗?」苏含的魂体突然飘了出去,
叫众人忍不住唾弃嫌恶,「你这样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如今他已经能自发轻易地飘出来凝成可见实体,只是过一段时间,仍然要回
到体内去,否则便会感觉到有消散的迹象。
「你喜欢这样,只能随你了,总不能再给你找一具身体吧。」唐碧想拍他一
记,却是从他身上穿了过去,她不禁哑然失笑。
「咱们回去吧,我想小天宸了。」洛羽拍拍身子叫道。
「不接回你娘吗?」
云王摇了摇头,「她已经习惯了这儿,只是有点惦记小天宸而已,若不是怕
这小子玩野了,是该带他来见见的。」
「下次吧,咱们先回了。」
众人落在金龙殿花园外,却被眼前的一幕震得说不出话了,六岁的小天宸在
干什么?
他正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亲吻她的小嘴,那女孩……正是离歌和青妃
的女儿!而旁边抱臂站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人小鬼大地笑道:「天宸,我把
她带你了,你是不是应该把你妹妹送给我。」
「你别急,我妹妹还在我娘的肚子里,等她一出来了,我一定送给你。」
唐碧闻声差点没晕厥过去,「云啊,看看你的儿子,这么小就色胆包天,你
……都是你……」
一干男人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莫冉,面色难看极了,自己的娃娃还没出生,
就被人家的儿子给卖了。
正这时,亦心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远远便听到了自己的儿子大放劂词,又
突然众人出现,顿时慌张跪下,「帝皇陛下,我……他们……孩子……说着玩的。」
有些玩笑,却是定天啊。
离歌,青妃的女儿,她唐碧和云王的儿子;她和莫冉的女儿,被亦心和离歌
的儿子定夺?
是天意,还是情债?
也许五年,十年,二十年后……
这或许又是一场无法错过的缠绵悱恻!